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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两大“最美古城”,一个是凤凰,另一个竟然是它?|草地·走读

卓国志​ 新华每日电讯 2020-10-26

首发:6月19日《新华每日电讯》草地周刊

作者:卓国志


古人云:“日久他乡是故乡。”时光如梭,工作在福建长汀县已有十年。

  

不知是年龄原因,还是沉淀的文化历久弥香,近来愈发喜欢查考汀州古城风物。

  

了解一方风物,古今贤人留下的诗文自然是要看的。一日,读到北宋汀州知州陈轩的几首诗,其中一首写道:“一川远汇三溪水,千嶂深围四面城。花继腊梅长不歇,鸟啼春谷半无名。”诗很美,我想该是宋时汀城景致佳句吧。


店头街一隅。修建强 摄


时隔九百多年,今天的长汀城还存留着几许当年的府城肌理呢?青山与沃野依旧葱绿如初吗?得空之时,我循着陈公诗句在长汀古城细看了一回。

  

汀江、金沙河、西河从中、东、西三面汇入汀江干流,小城随着岁月生长扩张。汀城如一部历史大书,汀江恰似书之中缝,两旁街巷屋舍则似书中密密麻麻的文字,弥散着历史的纸墨幽香。


古代绕城的三水,今日成了城内之河。虽是穿过密密匝匝的老城居民区,但河水是清澈的。从城南的南屏山高处望去,波光映青绿的三河之水、嫩绿的山峦和田畴,围抱着几条黛色的老街,把人的思绪一下子就拉回到几十多年前,新西兰国际友人路易·艾黎的话中:中国有两个最美的山城,一个是湖南的凤凰,一个是福建的长汀。

  

“城南无山景,家家水临门”的护城河连接着西河与汀江,将古城迂回横抱。这条宋代开挖的人工河,俗称“古城濠”,据本地人说,有“西水东调”“腰带水”的讲究。


龙潭公园。修建强 摄


顺着错落有致的人家,房前屋后蜿蜒游走于弯弯曲曲的小巷之中。河水很浅,却是一样的清可见底,细长墨绿的水草在卵石间摇曳,小鱼群群,忽而呲溜窜过,忽而静静鼓嘴摆尾,似在争食,似在嬉戏。它们不躲不藏,就在你的眼皮底下、脚步声中。护城河在与两旁客家人的亲密接触中缓缓流淌,似乎也在絮絮叨叨着早出晚归、柴米油盐、锅碗瓢盆……


汀江畔上。修建强 摄


千百年来,尽管城市不断变得拥挤,护城河没有被填,也没有干涸。汀城汀人的历史风云与生活日常,都在她的眼里。河与人共生共存,千百年来,人们只想留住她的清澈,以便朝夕相伴,相看两不厌……

  

登惠吉门城楼,沿古城墙走到济川门。放眼望去,城墙与远处的卧龙山连成一片,蜿蜒绵长,看不到尽头。脚下坚实的城砖如同一群群敦实的客家汉子,肩并着肩,层层垒叠,结成这硬朗的“客家长城”


汀州古城墙。胡晓钢 摄


倚着水东桥上下张望,布满苔藓的城墙上,长着丛杂的青草、爬藤,与一些瘦小灌木。为什么不拔掉?我的第一感觉是惊异。

  

记得我们农村老家墙头上若是不知从何飞来的种子长出了灌木杂草,即使长在再高的地方,父亲总是要想办法拔掉的。他说不拔掉那是会坏事的,风雨来得多了久了,墙也许就会塌去一角。

  

问一身边老人,老人眼一斜,嘴角一撇:“你家的墙怎么跟这汀州城墙比坚固?城墙基座宽的地方有8米,高度7米到9米不等,外砌两层石基大青砖。每一块城砖都要‘修炼’几个月才出炉,光烧制就要7天,还得边烧边淋水,好比你们年轻人说的‘冰与火之歌’。城墙内里再砌一层毛石,砾石垫层1米,再填土夯筑,固若金汤,哪会怕几丛小草杂木?‘固若金汤’你知道不?”他反问我,一脸的自豪。

  

古城墙最奇峻之处,我以为,在龙潭乌石山。城墙半挂乌石山壁,下临深潭。乌灰色的怪石参差迎客,难寻寸土的石缝中,巨石斜着探出身子、只见水面不见土的下方江边,也能长出数人合抱的参天大树。遮天翠幕中闪着细碎的光,有风吹来摇动枝叶,方才漏下几缕。


百年铁树。修建强 摄

  

看树上皆挂“古树名木”牌,俨然是一座古树“博物馆”,有香樟、榔榆、构树、朴树,满身带刺的柞木,垂吊下一串串翅果的枫杨,年头都在300年以上了。我想,这些树从古留至今,汀人一定是视同己出,与它们如亲朋般相处,因为你看不到被截断的树桩和残根。

  

过了龙潭乌石山城墙根儿往前走,近岸水边,成群结队的布娘在捣衣裳。木槌在石板上击打衣裳,溅起的水花跃上脸去,宛如晨曦中的露珠……


现在家家户户都有自来水,可是这些客家女人还是愿意舍近求远,到汀江边来浣洗,因为她们欢喜这条客家母亲河,祖祖辈辈都相信这有源头的活水,更能滋养生命、洁净身心。水是万物的本源,人亲近水,从母腹即开始了吧。

  

古人云“宽街无闹市”,果不其然,长四百多米狭窄的店头街,熙熙攘攘,过去有“百工街”之称……如今这里虽是旅游“打卡”点,但仍是居家生活的那条老街


店头街一隅 修建强 摄


地道小吃、打铁、理发、画像、木雕这些数百年来一直有的手艺人,还在原来的地方守着祖辈的营生。店铺大多是原住户在打理,没有什么压力,夜里打烊后支起小桌子,小酒就喝起来了。客家米酒是家家都有的,用不着临时呼小儿去沽酒。

  

沿街处处可见花花草草,街道两边墙角有花,院中墙头檐角有花,门内天井后堂亦有花。问了一家养花人,为什么找得着的空地就养着花?主人埋头干着自己的活,轻轻地回答:“曾祖父、祖父开始就这样了,习惯了。”


店头街一隅。修建强 摄


养花草陶冶性情,但打理花草是需要时间精力的,“习惯了”三个字,是否说明勤劳也是惯常的。花草也代表品格,花草养得好,人一般不懒惰,家一定不脏乱。道法自然,在与花草打交道中,人也对自然有了更深的感悟和感情。


店头街 马官鸿 摄


店头街与其左右连接的五通街、县前街临街的房屋几乎都敞着大门和窗子。有些店铺,主人也许临时有事离开,只叫对门邻居帮助照看。我惊讶之余又多了份感慨,这不也是长汀人的淡然。


凝视巍巍古城墙、滔滔汀江水,想起清光绪年进士、长汀人康咏的诗:“盈盈汀水向南流,铁铸艄公纸作舟。三百滩头风浪急,鹧鸪声里到潮州。”

  

千百年汀江水道不改,小城不老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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